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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榮光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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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安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,眼都沒睜,翻了個身把小毯子拉得蓋過了頭。

現在想想,還是挺氣的——見過固執的,她還真沒見過這麽倔的,老男人!倔毛驢!八百裏代溝的叔叔!

腹誹一番,氣總算消了大半,她露出臉,對著天花板出神。

可誰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?如今,還欠了她一筆“巨款”……真要撒手不管,她好像又做不到。

米安安雙手用力搓了搓臉,臉蛋紅撲撲地爬起身。

沒過多會,院外傳來男人的聲音,“安安起來了嗎?”

米安安探頭一看,居然是班爺親自來了,連忙卷著圍裙跑出來,“班爺你怎麽來了?”

班爺雖然頭發花白,可精神矍鑠得很,一眼看見米安安手裏的圍裙,“天剛亮你就在廚房裏忙活,真是大姑娘了啊,知道照顧阿嬤了。”

米安安撓撓還沒打理的小翹發,“阿嬤才看不上我做的飯菜,是給那個人弄的。他家門口垃圾袋裏全是壓縮餅幹袋,大活人怎麽能靠餅幹過活呢!”

班爺笑容沒減,從兜裏掏出只牛皮紙信封,遞過來,“這個你拿著。”

米安安滿頭霧水地接過來,情書?如今這山坳坳裏老的老、小的小,還真沒什麽適齡男青年。何況真要遞情書,也沒膽兒托班爺遞啊!

誰不知道別看他老人家現在慈眉善目的,年輕那會兒可是端過槍、打過仗,是實打實的狠角色,誰敢勞他跑腿啊。

拆開信封,米安安手指頭一勾,掏出幾張紅彤彤的鈔票來。

她擡眼,狐疑地看向班爺。

班爺說:“梁淮還你的。”

米安安瓢了下嘴,咬著唇瓣,大眼睛裏晶瑩閃爍,眼看著眶兒就紅了。

班爺打了個“止住”的手勢,“憋住啊,別跟我這兒掉金豆子。等會給小釗看見,還當我兇你,又得吵吵,我頭疼。”

“誰掉眼淚了?”米安安一抹眼角,眼睛睜得圓圓的,“他幹嘛不自己給我?”

班爺下意識地看了眼顏梁淮那屋的方向,“他要肯自己還,我還找你幹啥?”

“就是說啊,幹嘛找我?人家明明嫌棄得很,恨不得把我攆出八丈遠。”米安安氣呼呼地說,“這好人我是做不了了,班爺你另尋高明吧。”

班爺瞟了眼廚房,“那你這會忙啥呢?”

米安安:“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不逗你。他是誰你應該認出來了吧?”

“化成灰都記得,”米安安嘀咕,“要不是被他救過,我才不要熱臉貼冷屁|股。”

班爺摸著下巴,“就知道你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。”

米安安歪頭看著老爺子一臉老謀深算,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——現在跳船還來及嗎?

“他是不是渾身長刺,你一靠近,他就紮你?”班爺眼一瞇,還真有點顏梁淮那種生人勿近的意思。

米安安嘆氣,“何止啊!他還縮殼裏,誰拉他,他跟誰急。”

“所以我才找你啊,”班爺語重心長地說,“梁淮人不壞,就脾氣倔了點,要真找個玻璃心的照顧,非給他紮成渣渣。我瞅著,你呢,消化好、覆原強,合適得很!”

米安安:“……”就是說她皮糙肉厚,耐揉搓唄!

一小時後,站在顏梁淮屋外的米安安,腦子裏全是班爺的話。

“創傷後應激障礙,坯體愛思帝(PTSD)聽過吧?這不療養著嗎?能不能渡過難關全看你的了。”

“畢竟救命恩人,咱不能忘恩負義,對不?”

“他嘰歪啥,你就當尊老愛幼,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去。”

“完事班爺給你包個大紅包,可好?”

米安安深深地吸了口氣,挺起胸,叩響了門板。

裏頭這次應得倒是快,“錢托班爺轉交了,其他也沒什麽事,請回吧。”

那聲音,要多冷淡又多冷淡。

“給多了,”米安安揚聲說,“我不是占小便宜的人,給你放門口了,麻煩早點兒拿走,免得被風吹沒了。”

沒聽見裏面回應,她又大聲說:“我走了。”

顏梁淮從窗邊往外看,果然見小家夥說到做到,爽快離開了。

推開門,腳邊是只小紙袋,他俯身拎起來一看,裏面除了他用來裝錢的那只牛皮紙信封,還有之前見過的保溫桶和一支牙膏狀的藥。

保溫桶上依舊貼著字條,筆觸圓潤。

【藥是班爺給的,抹了不留疤】

*** ***

“看什麽呢?”谷小釗覺得,自打那人來了,米安安越來越奇怪了,沒事兒就坐樹丫上盯著坡上那小屋瞅,走火入魔似的。

米安安盤在樹枝上,鞋被踢在一邊,手裏拿著捧松子,小松鼠似的磕著,口齒不清地問:“小釗,你聽說過PTSD嗎?”

“聽過,心理病。”谷小釗站起身,伏在枝丫上仰頭看她,“你現在連心理學都感興趣了啊?”

米安安問:“你家有書嗎?”

谷小釗:“應該有。”

“借我、借我!”米安安說著就要從枝頭往下跳,嚇得谷小釗連忙張開雙臂要接她,可她靈活得像長了翅膀的精靈,硬是躲開他輕盈地落地,還做了個俠客帥氣的定格,“開玩笑!我可是凝壟小飛俠。”

谷小釗:“……”

“楞著幹嘛呢?快點,拿書去了。”米安安回頭,一把扯住谷小釗的胳膊往他家的方向拉。

谷小釗臉都臊紅了,嘴裏說著“幹嘛男女授受不清!”嘴角卻翹了起來。

“男什麽男,小屁孩一個,在我眼裏就是雌雄同體。”

“米安安!”

米安安朗聲大笑。

笑聲順著風傳進窗裏,顏梁淮伸手,拉起窗簾,將少年少女追逐嬉鬧的畫面隔絕在外。

房間裏恢覆冷清,只有米安安送的那盞燈,穩穩地發散著暖黃色的光。

他合上保溫桶的蓋子,拿起那支藥膏拐進了洗手間……

其實米安安特別不願意去的谷小釗家。不為別的,只因為一走進去就壓力山大——

谷家是整個凝壟的文化巔峰,谷爸據說是被國家領導人接見過的科研專家,谷媽說起話來跟米安安兼職的電視臺主持人似的字正腔圓。

據說他家在帝都有小別墅,凝壟這兒不過是祖宅,常年只有保姆杜姨跟谷小釗兩人,夫婦倆極少回來。但只要你走進谷宅,還是能感覺到主人家深厚的文化底蘊。

這種底蘊令從小不愛讀書的米安安,自慚形穢得很。

“你等等啊,”谷小釗撓著頭,環顧書房四周的書櫃,“我記得好像是在上面……”

米安安縮在書房門口,一步都沒往裏走。

“你也進來啊。”站在扶梯上翻看高處書脊的谷小釗招呼她。

“不了不了,我這種無知少女,走進來都是褻瀆文化。”

“……”谷小釗扯了下嘴角,“書就是給人看的,不看才是暴殄天物。”

“這麽多書,你都看啦?”

“沒,挑著看了一部分。”

米安安由衷地表示欽佩,“小釗我是真服你,我看見這些書,真是一個頭兩個大。比起看書,我寧可沿著河道跑一小時。”

“有了。”谷小釗從高處抽出本書來,爬下扶梯遞給米安安,“這本我也沒看過,感覺專業性有點強。”

果然厚實,跟字典似的,米安安翻開看了眼,入目密密麻麻的小方塊,頓時頭皮發麻地合上了。

“謝啦,看完還你。”

“不趕時間,你慢慢看。”

米安安單手抱著書,揮揮手示意自己要走。

谷小釗忙說:“別走了,午飯杜姨做糖醋排骨,你也一起吃啊。”

米安安搖頭,舉起書,“不了,我得抓緊時間啃這個。”

“急什麽,以後慢慢看。”谷小釗追著她走了幾步,“排骨可是吃一頓少一頓。”

“下次吧。”米安安自言自語,“再不補充點彈藥,我就要被刺猬紮成篩子了。”

谷小釗沒弄明白她的話什麽意思,站在院門口目送著她離開,剛轉身,正好看見杜姨探頭出來,見就他一個,問:“安安呢?不留下來吃飯嗎?”

“不了,她有事兒。”

“要走的事,你跟她說了沒?”

谷小釗搖頭,轉身又進了書房。

他記得家裏還有幾本淺顯點的心理學書,乘著還沒走,替她一並找出來吧。

米安安一路走,一路翻著書,每個字她都認識,連在一起理解起來還真有點困難。

得花點時間,認真消化……

“要撞了。”

男人低沈的聲音突然傳來,嚇得米安安猛地擡起頭。

一眼看見穿著黑色布衫的顏梁淮,她頭一個反應是:壞了,怎麽又走他家來了?!

然而定睛一看,沒走錯啊,這明明就是她家。

“你怎麽知道我家?”

“是你告訴我的。”

“對喔,”米安安眨眨眼,“找我呀?”

顏梁淮擡起手,“還東西。”是她早上送粥的紙拎袋。

米安安接走袋子,比早上輕,看來粥他喝了。嘿!果然對付倔脾氣,就得強買強賣。

顏梁淮把手往褲兜裏一抄,轉身要離開,餘光看見被她抱在懷裏的書,還沒來及看清標題,她已經慌慌張張地把書藏到了背後。

顏梁淮:“……”

米安安:“……”笑得一口白牙,春花燦爛。

憑職業直覺,顏梁淮確定小家夥一定在隱瞞什麽,可他好像並沒有刨根問底的立場,於是一言不發地走了。

“安安,是小釗來了嗎?讓他留下來吃午飯。”

“啊?”米安安看了顏梁淮一眼,對院子裏的阿嬤說,“不,不是小釗。”

米阿嬤走出來一看,發現是個清雋的陌生年輕人,頓時在圍裙上擦了擦手,笑著招呼說:“這是班爺的客人吧?安安為給你熬粥,差點沒把廚房給燒了……快進來吃個便飯,也省得她待會再大鬧天宮了,進來啊——”

“不了……”

沒等顏梁淮再推脫,米阿嬤已經直接上手拽人,把人給拉進了院子。

米安安跟在身後,看著完全不敢用力掙脫老人家的男人,默默在心裏記了一筆:必要時候,可以拖阿嬤當援軍,嗯!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【畫外音】

大心:顏叔叔,你不是會“托人轉交”的嗎?這次為什麽親自屈尊前往啦?

顏梁淮:班爺年紀大,不能總勞煩他。

大心:是嗎?還以為你是看見人家少男少女追逐甚歡,所以才出來親自探個究竟。

顏梁淮:那倆孩子歡不歡和我有什麽關系?

大心:笑而不語.jpg

顏梁淮:還有,她叫一聲叔也就罷了,你一把年紀了,湊什麽熱鬧?

大心:…………………怒摔!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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